愿北栀

樱止

   池袋的江户晚樱顺着风,悄然绽放,挤挤挨挨的,融成天际大块的深红云彩。几片未谙世事的樱花轻轻落在一个男人身上。它们还未知道,这便是这个城市最可怕的人,池袋最强,平和岛静雄。男人先是一愣,继而伸手摘下发上的花儿。意料之中的丢弃并未降临,代替其来的,是男人静静的凝视。男人看着手心绯红的花,那人双眸色的花。绯红色的花瓣,带着些许的戏谑与俏皮,在他身边轻舞,就像那个人一般,带着一种轻而易举激怒他的狡猾与俏皮,莫名其妙的,与他纠纠缠缠了七年。那个,他宁静岁月里躁动的七年,与那家伙孤寂岁月里明亮的七年。

   透过纷落的晚樱,静雄似乎看到有什么人,在不远处静静看他。风渐渐止住,仿佛梦醒一般的,周遭的宁静变为嘈杂。静雄充满惊讶的看着周围清一色的穿着校服的少年少女们,总感觉自己误入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时间。但这种异样的感觉随着周围人的拥挤摩擦,很快便消失了。啊,一定是牛奶喝少了,大早上的倒不清醒了。静雄抓抓头发,背着书包,刻意绕开汹涌的人潮,独自一人沿着墙外的小道走着。很早以前,他就这样了。刻意与他人保持距离,刻意让自己处于孤独,因为,他是怪物啊,是可以伤害别人的怪物。一个从小拥有常人不能有的能力的家伙,人们无法解释又不敢靠近。于是,他们便把这个家伙,称为怪物。

    高中的话,大概也会是一个人吧。不过,无所谓了。反正,都习惯了。

    不再去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,静雄带着一幅生人勿近般冷漠的表情,走进校门,却在一刹那猛然抬头。有人在看自己,静雄敏锐地察觉到。沿着直觉,他看向了四楼。黑色大衣,白色毛边,妥贴柔顺的短发,白皙的脸,那双绯红色双眸,以及似笑非笑的嘴角。综上,便是他对那人初次的印象。那人的身边空无一人,有着仿佛与他类似的孤独。但静雄并未因此感到亲切,恰恰相反,本能涌出的厌恶与莫名的欣喜让他一时怔愣。这两种对立的情绪互相融合,最终变为他看不懂的复杂柔软。静雄张口想喊他的名字,却发现自己并不知道。甚至,是不知道还是不记得,都无法弄清。相遇过与否,是否只有记忆可为凭证?

    有那么一瞬,静雄甚至想冲那人大声问,问他的名字是什么,问他们是否见过。但最终,他只是静静站在那里,什么也说不出来。他望着他,而他,也望着他。绯红色的眼,深黑色的眼,满满是对方的倒影。世界如此之大,而我眼中满满只有小小的你。

    然而,足矣。

    也许过了很久,也许只是片刻,静雄的耐心罕见的长,长得他自己都感到惊讶。他在等待,这他知道。其余的,在等什么,结果是什么,会怎么样,他一概不知。只是恍惚记得,似乎有个谁,总能撕裂自己的冷静,总能让自己狼狈地一次次输得一塌糊涂。那现在,自己难道又无意间开启了一次角逐?先开口的人,是否就是输的一方?

    突然,一片樱花划过眼前,风一阵猛过一阵地刮起。花雨中,静雄看到那人突然笑了,简单干净地笑了。“小静呐,不记得我了?”略带无奈与俏皮的话语,在风中轻轻消散。静雄心中突然涌出一阵莫名的惊慌,一种预感到即将失去的惊慌。他伸手一抓,却只抓到几片凋零的花瓣。风愈来愈大,刮得静雄要睁不开眼了。他努力望着远方,却看见那人一步步向他走近,直到仅离几步之遥时停下。“小静,”那人伸出手,轻轻拈起一片花瓣,放进他微张开的掌心。“不说声再见吗?””不,不要。“静雄想抓住那人的手,却被那人一下躲过。”这样可不好哦,小静,该走了。“那人转身,走向静雄看不清的深邃远方,没有停顿,没有回头。静雄重重握紧了拳,却又轻轻松开。那一刻,他突然记起了一切。记起他的名字,记起他与他的七年。

     花雨越下越密,最终互相编织成一片深深浅浅的绯红,俄顷又慢慢地,一片片地碎裂,淡化,消失。早春的清寒与暖阳,便一齐涌向树下浅眠的男人,让他有了一丝的错乱与恍惚。梳理记忆,能回忆起的,却只有一些模糊的呢喃,和谁嘴角明亮又晦涩的笑。它们带着一种经年的遥远的味道,轻轻抚平他心中的怔愣。如同那人对他罕见的温柔,恰到好处又不逾矩一步。

     静雄慢慢站起,轻轻抖落身上的樱花,拿起身边的一个保温桶,用手摸了一下。嗯,还是热的,他满意地想。即使早就明白这只不过是浪费时间罢了,最后里面的粥也只有自己处理,他仍坚持每天都要早起煮粥,在炉边幻想那人孩子气的吃相。嗯,他只是太累了,要多睡睡,醒来肯定会饿的,就会吃到自己的粥了。至于医生说的什么可能永远醒不来的话,那是什么鬼啊。医生总是喜欢危言耸听,不是吗?

     嗯,他一定会醒的,一定。

     静雄深吸一口气,正准备上路,突然敏锐地感觉有人在看他。甚至没有任何迟疑地,他看向了自己的斜前上方。浅浅的晨曦中,他看见了那个安静坐在阳台椅上的人。黑色的柔软短发,不合身的病号服,苍白的脸色,还有那双胜过池袋十里晚樱的双眸。

     那是池袋一个很普通的早晨,匆匆忙忙的行人里,没有一个注意到他们。真正有幸见证的风与樱花,在很久以后的一个夜晚,悄悄告诉我这个故事,还有一段连当事人都未听清楚的对方的呢喃。

    ”小静,又见面了呐。“

  “临也,欢迎,回家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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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放白鹤归青山,遥寄人间千秋愁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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